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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一位筠连人写下父母62年婚姻生活的细节,真实感人!

  • 那傷。眞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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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9/6/5 17:59:11
  • 来自:四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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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4年,母亲19岁, 父亲17岁。那一年,他们结婚了。就在"一颗印"(农村简易房屋的一种结构)的茅草房里,奶奶准备了一桌简易的饭食,当天参加的只有父亲的婶子哥哥嫂嫂,还有送亲来的三个娘家人,没有婚礼,没有鞭炮,没有红盖头,他们的新婚礼物是奶奶一针一线赶制的一床麻渣被盖,12斤。 那天,根红苗正的苗族贫下中农艾民建也在结婚,宴席摆了几十桌。喜庆的锣鼓和唢呐,把父亲母亲的婚礼映衬得十分冷清。



(母亲在翠屏山)


      我估计,母亲当年嫁给父亲,大有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委屈。近日,父亲撰写回忆录, 其中记载,他最先到母亲家走耍,母亲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,至于作为家庭主要男丁的二舅,更是没有半点好脸色。父亲到他家几次了,二舅连面都不屑见,整天就呆在茅檐低小的房间里,叶子烟浓雾缭绕,口中念念有词, 手头比比划划。在他高傲的内心里,你个毛头小子,有啥资格娶我的贤妹?但最终,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(这样说,好像伤父亲自尊了)。



      (父母合影)


      我们小两口闹矛盾的时候,父亲老爱以他和母亲的事迹来说教和劝架:你看我和你妈,风风雨雨几十年,恩恩爱爱,白头到老。妻子有好几次和父亲理论:“爸, 你说你爱婶婶,你给她买过衣服鞋袜吗?你给她洗衣做饭吗?你给她洗脚剪指甲吗?你带她游山玩水吗?”父亲一脸苍白无言以对。在父母62年的婚姻生活中,的确没有多少卿卿我我甜言蜜语,也没有物质上的相互馈赠,除了劳动,他们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。



(母亲和罗友声)


      从我记事起,对于身体隐私,母亲高度警惕。我和母亲生活了43年,我从来没看见过母亲的裸体,不到一岁就断奶,甚至喂养了我的母亲的奶,我都基本没有记忆。母亲经常说,男女有别,儿大要避娘。我也牢记着这些话,妻子澡前澡后在寝室里光着身子时,我都像防小偷一样,活怕儿子偷窥;妻子叫我给女儿洗澡的时候,我也从来不给女儿洗羞羞的地方。



      (母亲在医院)


      用今天的爱情观衡量父母,他们之间更多的就是劳动友谊,基本没有爱情。父亲说的爱母亲,在我的记忆中的确没有多少有说服力的案例,比如,父亲一辈子都做不来饭,更别说给母亲做一顿饭了。我记得在母亲回后家看外婆的日子里,父亲做的饭多么差劲。我印象最深的是鸡婆头,就是把面粉揉成团,下到锅里煮,还有就是汤圆。有一次,父亲做的汤圆太多,煮得倒生不熟,实在无法下咽。他一个人吃了好几顿,放盐,放辣椒,放花椒面,变着花样,总算吃完了。父亲老是不承认自己做饭方面的缺点,总是吹嘘自己仅有的一点优势,“不是吹, 年轻时候,我切的萝卜丝,扔到壁头上都巴得稳。”母亲离开的日子,我们才怀念母亲的饭菜。其实,母亲并没有钻研过厨艺,也并不怎么善于总结,她的厨艺也就是一般水平,大鱼大肉、山珍野味,她都做不好。母亲的饭菜,就是家常味,而这种“你妈喊你回家吃饭”的饭菜,已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集体期待。



      (父母吃稀饭)


      父母生活了一辈子,没有几张合照,没有一道回过一次后家,基本没有一起上街赶过一次场,甚至没有在公众场合牵过几次手。在我居住的县城,父亲总是要到街上去逛一圈,去看公园里跳广场舞,去听茶馆里老年人扯闲篇,去坐免费公交车。街上车来车往,母亲不得不攥着父亲的手,将他牵到安全的地方。父亲说,“能和你妈牵手,是我这瞎子的唯一好处”。



(母亲在病中)


母亲大度,宽容,父亲反而有点小气,这一点母亲很鄙视。小时候,父亲或母亲上街赶场,我都闹着撵路,父亲就说,你别去,我给你买好东西回来。父亲走了,我就满心期待父亲的好东西。望穿秋水一样看到他从拦马石出现,就飞跑着去迎接。当他放下架背,我就全方位搜寻,失望,总是失望。而父亲老是一副一本正经无可奈何的样子:“哎, 城门洞卖粑粑的唐三娘死了,马牙石卖冰糕的玉泉呵也死了,一样都没买着,下次再给你买。”


可是下一次,卖粑粑卖糖果卖冰糕的还是无一例外地又死了一回。而母亲不这样答复我们,面对我们的请求,她直接拒绝:“钱都没得,吃糖?怕吃啥子哎,有饭给你吃就不错了!”尽管直接拒绝很无情,但我们少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痛苦。后来我想,父亲这种态度很不地道,一是他在用谎话欺骗我们的时候,无意间滋长了我们说谎话的恶习,二是将自己不买的责任推卸为卖东西的死了,让我们从小学习推卸责任。更严重的是,卖东西的和他无冤无仇,为什么要诅咒人家死了呢?


母亲就很见不惯父亲的谎话和小气。一且父亲表现出他的小气,母亲就摆出不屑一顾的神色,提高声音直接否决父亲的提议,“要得个屁, 羞死先人,狗都怕笑得尿滴!”在我的记忆中,母亲对父亲的责备很严格很普遍,而父亲已经习以为常。我想,对于与人为善的母亲,父亲是上天赐予她唯一的出气筒,一般情况下,父亲是不会和母亲针锋相对的。



(一家人吃饭我照相)


印象中,父亲和母亲也打过架,好像是奶奶还在的时候,就在我们老屋黑不溜秋的灶门间,煤油灯散发着微光,也不知道是什么事,睡在倒巷子的我听见母亲大吼一声“老娘和你一拳划!”,然后就夹杂着板凳倒地,地上盆盆桶桶乱动的声音。


我们姐弟仨迅速赶到现场。母亲的身体像一张弓,蹬着八字脚,两只手撑着父亲的肩,父亲的双手压在母亲的肩颈部位,两人的身体正面斜向顶在一起,这个动作,很像后来我从电视里看到的相扑镜头。我们姐弟同时发出怒吼:不准打我的婶婶!


于是,我们疯狂扑向父亲,又拉又扯,又哭又闹,把母亲解救出来。母亲坐在门]槛上,喘着粗气,擤擤鼻涕,哽咽着说, “你个没良心的东西,我怕你?老娘和你一拳划!”母亲多年援引佐证父亲对不起她的案例还有一个,有一回,她病了,在床上睡了两天,父亲竟然舀水去泼她。每次说到这个事情,父亲就赌咒发誓地大呼冤枉:“你病了, 我喊你去医,你就是不去,把门闩死就睡,杠子都操不起来,喊又喊不应,我是怕你发生意外,实在没办法了,才出此下策,把楼板撬开,照着床铺的位置泼水,没想到,两瓢水下去,叫唤起来了,我悬着的心才落,了地。”母亲余怒未消,恨恨地说,  “你没良心得。”



(母亲和幺舅幺舅母)


其实,相比左邻右舍,父母是很和气的模范夫妻。清官难断家务事,而父亲总是扮演着和事佬,除了本队的事务,还有离家五六里远的一些家庭纠纷,他都出面,简直就是太平洋的警察。我记得,毛家湾的表姐邓友萱和表姐夫毛文学经常闹风波,表姐有一张刀子嘴,表姐夫有一对毛锭子,经常吵打。有一回,我看见表姐夫提着一块肉追着表姐到我家里来了。父亲最终把他俩圈点好了,他们也不好意思把肉再提回去,落得我们打了顿牙祭。


还有就是锦羊坝罗伟哥和嫂子邓朝林的家庭矛盾,父亲也费不少力。他俩本是原配,生两个儿子都夭折了,在那个必须有儿子才直得起腰的年代,嫂子发了善心,同意离婚不离家,让哥再娶了一个,也是老天有眼,新嫂子生了儿女,延续了哥的血脉。只是,通同个屋檐下,一夫二妻,难免发生磕磕碰碰的摩擦。调解他们的纠纷,母亲总是要发表自己的意见:一,你罗伟要感恩邓朝林,她要是不让步,你能重新娶妻生子?二,罗伟要教育你的娃娃,尊敬邓朝林,在生供养死后安埋。三,不要理那些小家子话,邓朝林再不对,你们都要谅解。在我的印象中,唯独在罗伟邓朝林的问题上,母亲态度坚决,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。



(父亲照料母亲)


      母亲也有和父亲亲昵开玩笑的时候。老家的冬天很冷,天寒地冻的,母亲常常早起,把甑子蒸到锅里再跑进被窝眯个回笼觉。一会儿,父亲就把火儿头的地炉子撬开,整间屋子温暖如春。母亲起床了,用脚掀开板凳上的父亲,撒娇着说,让让让,老娘烘哈肚子都。然后将肚皮上的衣摆掀起,笼住火,烘烤她的身体,父亲笑着说:“注意斗,虱子落火头烧死了。”母亲说:“哎呀,一说虱子我背还痒了,来,抠两爪嘛,老乡。”父亲把手伸进母亲后背,边抓边唱:“抠背抠背,荣华富贵,借我的龙爪,抠你的狗背。”母亲也不顶嘴,一副很享受的样子,说, :“上去 点..... 下来点...哎哎哎,就是肩胛骨这里,再抠两爪。”


      闲暇的时候,母亲爱唱歌,她的演唱曲目大多是毛泽东时代的红歌,也有一些戏曲类的选段,其中有一首歌唱的是  “先生放午学呀,先生呀,放午学,早放我呀,路上有耽搁....”,但母亲把最后的歌词改了,唱成“先生放午学呀,先生呀,放午学,早放我呀,路上有丹桂...”因为父亲乳名叫丹桂,所以她把最后的丹桂唱得特别响,唱完还咯咯地笑。父亲一副吃了哑巴亏的样子翘着山羊胡,而母亲笑得更响。



(给母亲洗头)


父母之间显得互相牵挂、珍惜、恩爱,我觉得是2009年之后。那一年,我的儿子友声出生了,家里实在离不得老人帮衬,经过请幺舅、幺爸、幺爹和培哥渊哥做工作,母亲才放弃了喂养的牲畜和多年的邻居,答应来和我同住(主要是帮忙照看孩子),而父亲则搬到镇舟中学教师宿舍和哥哥长住。一起生活一辈子的夫妻被分割后,他们很不适应,思念也因为距离而变得浓烈。母亲每天都要和父亲打电话。他们打电话生怕对方听不见,大老远都能听到他们高声武气的对话。母亲:喂,在做啥子嘛?父亲:在茶馆头喝茶!



(姐姐和母亲)


母亲:哦,不要打牌哟,你眼睛不好,钱输了可惜了!


父亲:怕打啥子哎,我得跟师孝栋老表摆他们整族谱的事情!


父亲:喂,在做啥子嘛?母亲:在拖地。父亲:罗友声呢?


母亲:罗友声读书勾喽,我把饭蒸起,趁这哈得空把地打扫干净。


父亲:你的脚杆还得痛没有?


母亲:县医院门口那个卖药酒的给我配了副药,又吃又搓,松活些喽,三十块钱,还不算贵。父亲:哦,哪天我要下来,你要吃豆豉粑不嘛,我给你买来。


母亲:你瞎眉倒眼的,别到处蹿,谨防车子撞斗你!


父亲:我晓得,一步步安稳来走的,咋个会撞斗哟。


      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候,父亲母亲还有重要的通话内容,那种电话,母亲一般都是在我们上班时间拨打。因为那几年我不珍惜钱,不珍惜家庭,不珍爱生活,喝酒打牌,夜不归宿的,家庭经常吵闹,母亲过得很不安生。母亲就选择我们上班的时段,向父亲通风报信,也倾诉自己受到的委屈。接到这种电话,父亲立即就会打电话教训我,我就会应付式的表示悔过,或者不耐烦地挂断电话。



(父母在病房)


       尽管没有明确分家,说两个老人哪个跟着哪个,但父亲基本都是长住镇舟哥哥家,基本上个把月来一趟,任其自由决定耍几天,然后又回去。表面上,父亲说的是镇舟熟人多,亲朋故旧多在上边,方便喝茶打牌,方便摆龙门阵扯野把子,而实际上,父亲更多的是因为我的不争气,造成家庭不和气,在一个缺少和谐的家庭居住,他感到不舒服。


      父亲每次来,母亲都眉开眼笑,那个知根知底说话的人来了,她可以支使他拿东拿西,可以大声舞气地吼他,也可以倾诉心中的委屈。同时,她也忙着给父亲做各种食物。父亲爱吃肥肉、糖心蛋和各种粑粑,母亲就不断顿地给他弄。有一天午饭,母亲一筷赶一筷地给父亲夹肉,父亲刨饭的时候鼻尖蹭着肉了,他大为光火,重重地将碗顿在桌上,生气地说,“我能拈,你硬是认为我在上边没有得到肉吃吗?穷吃饿吃,得到傻吃?”母亲被呛红了脸,嘿嘿笑几声,“看你那样子, 咋啷个小气,就发气了嚯,啧啧啧。”


      父亲每次要回镇舟,他们都像吵架的样子。父亲往往早晨六点过就起床,说要走了,然后洗漱,穿衣戴帽,收拾整理他的东西,一来父亲视力不好,二来生就拖拉疲沓,往往忙到八点还没出门。这时,我们也起床了,该上班的上班,该读书的读书,父亲嘴上还在说,我今天要上去了。我和妻子就挽留,然后提议说送他,他说你们上班忙,我个人回去就是。于是终于准备出门,母亲却大声嚷起来,“咋个啷犟?你完全是个瞎子,咋个敢到街上去走,你等我把碗涮起来,送你去车站。”爸迟疑一下,放下手杖,嘟哝着,“要得嘛, 又等你送我嘛。”



(带母亲去检查)


母亲发病后,最初医院检查说是肺结核。在县里医院住院期间,父亲成为照料母亲的主力军,他说,肺结核会传染,你们都还年轻,被传染了划不着,我七八十岁了,死得的。父亲就在病房里陪着母亲,给母亲端茶递水,负责给我们传递信息,和母亲吃住在一起。


后来,母亲经过宜宾二医院确诊,罹患的是心脏瓣膜钙化引起的供血供氧不足,到华西医院就诊。专家说唯一的根治办法只有手术,但是,给81岁的患者做手术,他们没做过,全世界都没有先例,只能听天由命。母亲知道了这个结果,脸上掠过淡淡的忧伤,嘴上还是很宽慰地说:“能做也不消做, 几十万,浪费钱,我八十多了,死得了的。”


从华西医院回来后,就只能采取等死式的治疗,喝中药,吃西药,母亲总是感觉提不起气,有好多次,母亲都喊我把老衣给她穿上,她死了算了。在等死的过程中,父亲对母亲寸步不离,他常常因母亲难受又无能为力而黯然神伤,眼泪婆娑。我给他们抓拍了一张像,父亲坐在床边,面前一步是衣柜,母亲斜靠着父亲的右肩,有气无力的。那张像,应该是父母爱情的有力见证。母亲的死亡完全不同于影视剧的情节,临死前要断断续续交代许多后事。我也很纳闷,母亲从生病到过世前后将近半年的时间,妻子好几次认真地问母亲,你有什么话对爸爸说没有?我想,母亲应该是有很多话的,可是,她竟然没有给父亲、给我们留下半句话。母亲死后,父亲创作了很多缅怀她的诗作歌,还有对联,在那些文字里,我读到了父亲对母亲深沉的爱。



(父母和六舅)



供稿者:罗啸驰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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